摆渡人
肾内科 夏雨
如果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谁会是你灵魂的摆渡人？
如果我真的存在，也是因为你需要我。
——《摆渡人》前言
单亲女孩迪伦，15岁的世界里一片狼藉：与母亲总是无话可说，在学校里经常受到同学的捉弄，唯一的好朋友也因为转学离开了。这一切都让迪伦感到无比痛苦。她决定去看望久未谋面的父亲，然而，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等她拼命爬出火车残骸之后，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而眼前，竟是一片荒原。此时的迪伦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男孩的身影。男孩将她带离了事故现场。但是迪伦很快意识到，男孩并不是偶然再次出现的路人，他似乎是特意在此等候，命运，从他们相遇那一刻开始，发生了无法预料的转变。迪伦在男孩的带领下一路跃过泥潭，深渊，躲避严寒，与恶魔抗争，最终获得了爱，完成自我救赎。
由这本书，我开始思考一个词即“摆渡人”，“摆渡人”一词最早是作为一种职业称呼，也就是我们生活中所说的划船的船夫，在千百年前，在那个没有引擎发动机的时代，在那个依靠纸笔传达只言片语，远行尚且依靠马车的慢时代，可能一条大河就足以将人与人之间分隔，而这时候的船夫就是游走在这条大河的两岸，迎来送往，不断将船客从此岸送往彼岸，看似一个小小的船夫，却可以将两岸紧紧相连。而在这本书中，崔斯坦（即男孩）在火车事故后等待着迪伦，真相并不是因为迪伦是事故的幸存者，而是她是此次灾难中唯一的遇难者，崔斯坦带领迪伦穿越种种困境，与魔鬼相抗争，最终使迪伦获取了新生的机会；与此同时，迪伦也打破了崔斯坦百年孤独的境遇，让他多了些烟火气，并在这一路相伴中感受了爱，学会了爱，最终获得了爱。看似一方帮助另一方的故事实则是互助，两人互相成为了彼此的摆渡人，将对方送达了彼岸最终成为了更好的自己。这让我不禁联想起作为护理工作者的我们，被外界一直冠以“天使”称呼的我们，在与病患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不也恰好是一种摆渡人式的存在吗？
（一）渡人篇
在这里我尚且称呼故事的主人公为张小姐，那是我在肿瘤科实习的时候，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毕业，接触临床也不久，对生死的感受也还没有那么的鲜明强烈。张小姐是一位外企白领，长得很漂亮，打扮也很精致，听老师们说她在公司担任着重要的职位，有一份不错的薪水，有一个长的虎头虎脑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位体贴的老公，想来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一个家庭，不幸的是她在一次体检中发现了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诸多临近的脏器，必须行放化疗治疗。在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张小姐说天塌了，她这么年轻怎么会得癌症，在家人朋友，护士医生的不断劝解安慰下，张小姐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决定接受治疗，可是病情实在太重，放化疗的治疗下身体剩余的机能逐渐变得不堪一击，于是护士们眼睁睁看着张小姐从一个光鲜亮丽，能言善辩，满面笑容的白领精英变成病床上秃顶，眼窝凹陷，面色蜡黄，瘦弱的癌症晚期病人。张小姐自然是更加不能够接受这样子的自己，于是她再也不配合治疗了，对护士们吼大叫，不愿意见自己的配偶或父母，甚至是儿子，那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晚上的张小姐，她会因为疼痛叫的整个病区不得安宁，那种痛是打上几针止痛针都不能平息的。也就是那个时候，当所有人都对张小姐敬而远之的时候，我的带教老师王老师，不管张小姐说了多少难听的话，不管张小姐怎么吼叫，她总是默默的听着，她会在张小姐痛到受不了的时候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她喜欢听的音乐或者给她讲一些关于张小姐可爱儿子最近在幼儿园的近况来分散张小姐的注意力，她会交待张小姐的家属买她最喜欢的花摆放在她的床边，有时候张小姐的呕吐物或是大小便弄脏了床或者是衣服她也从不皱眉，而是耐心的去清理干净，甚至在圣诞节的时候在病房准备惊喜送给张小姐，正是这些微小的事情慢慢的累积，逐渐形成了一条坚韧的纽带，这条纽带一头系着张小姐，另一头系着王老师，让张小姐多了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记得王老师当时说：“她是个可怜的病人，疾病改变了她让她变得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如果我们不去给她多点爱和耐心，那她真的就毫无支撑了。”最终张小姐还是没能熬过去，在一个炎炎夏日的夜晚去世了，在她家人收拾她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封写给王老师的信，她在信中写到感谢王老师在她人生的最后阶段对她的包容与照顾，以及诸多宽慰，让她能过的不那么痛苦，也让她增加了许多温暖，如果不是王老师的关怀，她可能早就放弃了这折磨人的日子，这段温在她短暂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寥寥数语，却感人炙深，“白衣天使”一词从来都不只是一个称呼，或是一种说词，而是当你真的用真诚炽热的心去对待那些遭受病痛的人的时候，你就成了那位撑着浆的船夫，将这些落入病痛寒潭之中挣扎的病患救起，摆渡他们，送达彼岸。
（二）渡己
护理工作有个奇怪的定律，那就是新人上班总会特别“旺”，小邓是我的一位密友，还记得她第一次挑大梁开始独立上夜班的那次，那天从接班开始就不停的忙的团团转，病重病人多，需要时常查房观察病人生命体征；有少数病人还在吊着针水；一些病人突发不舒服状况需要喊医生立即处理；半夜还接到了急诊的电话接待了一位急症病人入院，总之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到了差不多凌晨五点钟左右才终于忙完得空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黏糊糊的，肚子也饿了，头晕眼花，整个人疲惫的瘫坐在护士站。当时病房里有一位年纪稍长的阿婆，她睡眠浅而且常常晚上失眠睡不着，看到小邓整晚都在忙碌个不停，拿了一瓶牛奶和一个苹果来到护士站递给小邓说：“姑娘这个拿去吃吧，你太辛苦了”。小邓推辞了一番但敌不过阿婆的热情和好心，再三道谢后收下了。阿婆看小邓表情不太对，问她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小邓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和阿婆讲诉了这个夜班她是如何忙，如何多的工作要干，为什么当初要选择这个职业，又苦又累，还要接受各路病人的各色言论，也没有多高的社会地位，说完忍不住小声啜泣。后面发生的事情小邓后来和我讲说她怎么也不会忘记，记得阿婆当时就在一旁默默的听小邓讲完这些话，还时不时的拍拍她的背，等到小邓发泄完之后，阿婆笑着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护士，但在我心中你这个职业一直都是一项很伟大的工作呀，因为你们是在救命，还有什么比得上一个人的命更重要呢？你们给我们这些病人提供了多少照顾和帮助啊，我在心里从来都是把你们这些小姑娘当成我的孙女一样看待，我啊，这辈子就很后悔没有机会学习，不然我也一定会选择护理这份工作，既能照顾自己和家人，又可以帮助别人，多好，可我生在了一个不稳定的时代，那个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谈这些了。我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生在这样好的一个时代，你还年轻，吃点苦受点累不要怕，不要抱怨，要积极学习，努力，等慢慢的工作都熟练了，你会做得越来越好，也会越来越有成就感，我很看好你呢”。听完阿婆这一番话，小邓泪流满面。当人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来自陌生人一个小小的善意的举动，就足以温暖一颗心，瞬间小邓那低落抱怨的情绪就消减大半了，内心深处反而是满满的感动和力量，她觉得她要继续坚持下去，因为有人需要她。护士在护理病人的时候，我们往往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当作伸出援手的一方，却会忽略病人在抓紧你手的那一刻也在传递着温度，我们在帮助病人，病人从我们这里获取帮助，但其实从小邓这个例子就足以说明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护士和病人之间亦然，在临床上的不少时刻病人也在用自己的言辞和行为默默给我们提供了强大的力量与支撑，比如一句表扬，一个认可的眼神，一个竖起的大拇指，一个微笑，这些微小的事情像是巨大银河里汇聚的星群，照亮整个宇宙，绚丽夺目。在帮助他们的同时其实也帮助了我们自己。
摆渡人其实是渡人也渡己，就像说中所说“我用最适合的相貌出现在每个灵魂面前，在遇到下一个灵魂之前，我一直保持这样的相貌，如果我真的存在，那也是因为有你们的需要。”在与病患相处的过程中我们护理工作者就像是扮演着摆渡人的角色，我们一路遇见不同的病人，我们变换着不同的工作方法与相处模式和病患们相处，正如特鲁多医生名言所说：“有时是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从前我觉得“不忘初心”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口号，随着工作时间的增长，我愈发觉得这是一种信念，一种做起来比喊出来要难上数倍的信念，惟愿我们护理人始终能够做到坚持不忘初心，将这个信念扎根在心底，撑起用真诚、温暖及善良包裹着的船桨，一路划过挫折、困苦铸成的暗礁，直至将患者送至彼岸，而他们的每一个笑脸也将是我们前进源源不断的动力，而我们终有一天也会上岸，而那里将会是阳光万里，鲜花齐放。
（此作品荣获二等奖）
